雀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，谨慎瞧着她，看了一会儿，对方居然先脸红起来，脸红沉默了至少五秒，手抖跳脚着挪开眼睛，像是认输，把药贴扔到他头上。

“看着太碍眼了，赶紧贴上吧！”

说完便跑了，还回头看了一眼，看见雀在看她，又火烧屁股一样逃走。

雀摸了摸脸上的伤口，有些意外，下意识望向鹰，鹰粗眉紧皱，在远远的人群里和他互相对了一眼，便立刻挪开，表情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生气的。

鹰陷入了巨大的落差感之中，他不愿承认，但是又不得不承认，他恐惧害怕了。见过对方那种美到极致的剑法，再回头看看自己的黑烟，他仿佛深陷巨大的漩涡之中，根本找不到出路。

一次又一次，他不断挥舞刀剑，累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，一闭眼就想到雀刀下的花朵，便立刻再起身，心中默念着再一次，再来一次……

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，不管他再怎么练习都无法划出一道花朵，而雀却能一边谈情说爱，一边两三刀玩玩就能通悟了然，好恨啊。

鹰恨极了雀，望着手上的伤口和老茧，伤痕累累的手掌，再看到雀一张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娇贵脸庞，咬牙切齿。雀身体里流淌的血，比自己辛苦付出的一切都强大，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如上天的赐予，只要上天一个玩笑，自己便会从最勤奋最强的人沦为一个武痴笑话。

雀察觉到了，越是手把手的贴近彼此，越是能感觉到鹰身上的戾气，那是雀无法理解的情绪，他感觉自己被鹰隔在远远之外。

那个带剑穗的师妹每天午休都过来，说是为了大师兄，其实也给雀带来一些小厨娘新发明的小点心，少见的奶制品，一来二去便也逐渐熟识起来，一般便是雀躺在草地上休息，师妹便有些凶巴巴叉腰过来，人影挡住头顶天光，气着说他又在偷懒。他们坐在石碑旁边一起分享食物，有一次野兔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，师妹撸起袖子去抓，喊雀准备好柴火。

师妹的两个朋友顺水推舟，喊她去让雀教导剑法，雀也无所谓，将剑风的事情告知，轻轻演示一番，三人便啧啧称奇，不过也同鹰一样使不出以形致幻的剑风，甚至比鹰的程度还差许多，连黑烟都无法产生。

练了好几天都没成功，师妹被挫败，叹气，雀便说可以手把手试试，她点头，一只手便包着她的手握了上来，距离如此之近，雀讲解的声音如同温柔耳语，师妹瞬间面红耳赤，浑身燥热，听都听不进雀的讲解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，扭回头看雀，两人身体贴着身体，近在咫尺，几乎向前一步就能亲吻彼此。

雀脑子里却在想，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手是温暖的。雀握住鹰的手，和他身体贴着身体，却只能感觉到冰冷，他不像师妹那样带着暖意，即使和鹰的身体交缠在一起，也无法真正融入进去，鹰的心中承载了一座冰山。

“抱歉……”他听到自己这样说。

师妹落寞地垂下眼皮，强颜欢笑，却也无法再待下去，说了一些借口，彼此也都没有听进去，匆匆逃走。

“啊呀，你错过了一个好姑娘呢。”子规又不知何时出现，坐在大石碑上，手撑着脸看戏，“值得么？”

“什么值不值得……”雀明知故问，习惯了子规的神出鬼没，没有理她，收拾东西，往训练林子走。

“那个男人有什么好，又凶又野蛮，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管，你真是个笨蛋，你要是娶了她，生个胖娃娃，日子不过得舒心？跟大男人在这种破林子里练剑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冷嗖嗖的，累不累啊。”子规在雀左右来回叽叽喳喳，怒其不争，挑拨离间，声音之大，连鹰都能听到，她是故意的。

“哼，可不是，你干脆放弃修炼，回去生娃多好。”

鹰冷哼一笑站在林地中央，手里的剑法已经比半个月之前娴熟许多，袅袅黑烟弥漫四周，渐渐填满林子，形成黑烟雾林，强劲的功力足以将他隐入其中，犹如鬼魅。

雀让子规后退，前面这些烟雾是带有毒性的，这是鹰想出来的战术，回头一看，子规已经消失不见，雀便摆好姿势，深呼吸持剑，向前走去。

他没有躲闪走位，刀刃划地而过，一路生花，一路绚烂，又瞬间消散，所及之处一片清明，他双眸混沌，一开始缓步而行，渐渐加速，直至上下左右飞舞于树林之间。对方也不甘示弱，在暗处冷不防伏击，雀听音辨位，也能将就挡下攻击，然而消耗战不利于雀，他体质本来就比不过鹰，便立定于地，摆出旋舞剑法，立时以雀的刀刃为中心，旋转出球形气流，雀闭眼凝神，再一睁眼，气流外扩，所有黑烟化作浅白，光影迷幻，创造出一个小型的溪流岸边景象。

森罗万象！

鹰没想到雀已经领悟到了这一招数，甚至连自己的黑烟都能为他所用，他咬牙，伏压低身躯，准备加速，应对来自对方四面八方的攻击。

喀嚓！

刀剑相碰，铿锵有力，几下砸出火花，再互相抵住对方，较劲互瞪。

“到此为止了。”

师傅背手从树上跳下来，刚才两人的决斗他都看在眼里，欣慰道，“看来你们这阵子没有白练，成果显着，那么就来进行剑法的进阶变式吧。”

两人松了力道，恭敬地站好。

月圆之夜，山神降临山顶古木，把剑带上，将剑气献给山神，请求赐福，得到祝福，力量大增，便可开始修行变式。

说是这么说，今夜的夜晚依旧和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，毫无不同，雀一开始还正襟危坐，以为会出现神迹，然而坐到腿酸，打瞌睡，都没能等来什么奇异景象，鹰挺着胸膛坐直，却也渐渐支撑不住，滚滚困意袭来，二人纷纷进入梦乡。

“喂，醒醒！”

睁眼看见子规的脸，雀茫然地望了望四周，山上除了自己和面前的少女，便再无其他人。

“他人呢？”

“你还管其他人，看看你自己的剑吧。”

雀不解，将抱在怀里的剑拔出来，刀刃耀眼的红光让雀几乎睁不开眼。

“好强大的力量，快试试看！”

对于这莫名的力量，雀犹疑害怕了，子规兴奋地催促道：“快呀！”

每次雀施展剑法，子规都不得不感慨一句，繁花似锦，绚丽缤纷，然而巨大的剑风之下，尽管力道再温柔，依旧恐怖的只用一刀就将山头夷为平地，路过的雄鹿没能逃跑，被砍断了头颅，鹿腿抽搐，血肉横飞。

子规走到鹿旁边，鲜血染白裙，望向惊恐的雀，笑说：“怎么样？”

望着雄鹿的尸体，雀心情沉重道：“我不会再用这套剑术了。”

……

望着雄鹿的尸体，鹰持剑兴奋，喜出望外，大笑道：“这套剑术太棒了！”

子规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……

雀低头，眉眼忧虑，道：“因为……太危险，我不想……如果使用巨大力量的代价是毁灭一切，我宁愿逃跑。”

“还不明白吗？只要拥有这份力量，便能得到一切！”鹰笑着回答。

子规听完，给出自己的答复。

“雀，你合格了。”

“你被拒绝了，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