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弗洛与费多的相处之中,大多数时候,都是费多宠溺着弗洛,关心、爱护,并且照顾着弗洛的方方面面。
弗洛就是这样一个总是让人操心的家伙。
对于费多来说,这是一种甜蜜的烦恼。他需要担心弗洛的很多东西,特别是需要注意那些弗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、没有表现出来的地方。
比如说,许多时候,费多都需要去提醒弗洛吃饭、喝水、睡觉这些小事。在此前弗洛因为长时间的赶路而感到不舒服的时候,费多还会过多地操心他的健康,提醒他早点休息——或许他会向弗洛求欢吧,但那至少也是等到弗洛的身体好一些之后。
对于这些事情,弗洛并不是不知道,但是在培育所待惯了的人类对这些事情有些大大咧咧的,因为培育员们总是会很好地照顾他们,而配种者自己就不那么上心了。
在来到费多所在的疗养院之后,这些事情就由费多接手了。他不厌其烦地跟随在弗洛的身后,只是为了不然弗洛有一丁点儿的机会伤害他自己的身体。
这件事情本身对于费多来说就是一个很有趣的行为,并且也很有意义。那些人类反抗者总是会在嘴上说着牺牲论之类的理念,而牺牲论所指的对象,就是这些娇生惯养的配种者。他们几乎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,尤其是在长期经由培育所的养护之后。
除却生活上的照顾,费多也总是会照顾着弗洛的心理健康。他会带弗洛出去玩,去窗外的那片湖边以及山脚下走走。他会带弗洛去看殿堂花树,有时候也会带着弗洛去钓鱼。
他将一切都为弗洛安排得十分妥当。弗洛来到这个疗养院之后,更像是前来度假,而并非是为了养育幼崽。
但是只有一段时间是例外。
那就是费多的孕期刚刚开始,他的脾气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。
如果再早一些,孕期对他的影响还不是那么繁重,他自然与平日里表现得一模一样;如果再晚一些,他或许就抛开这重重的顾虑与心思,专心致志地养育幼崽,并且陪伴弗洛。
但只是有一段时间,那段时间里,费多思虑重重、心神不定,反过来需要弗洛的照顾、体贴与谅解。
在孕期的头几天,弗洛甚至是无法离开房间的。费多会神情阴郁而自卑地盯着弗洛的动向。这几天是幼崽最为脆弱的时候,也是育种者最为脆弱的时候。
不过对于弗洛来说,在屋里呆上那么几天也不是什么问题。他就把费多当成一个大号的抱枕,舒舒服服地抱在怀里;而费多也安稳地依靠在弗洛的怀抱之中,静静地听着弗洛的心跳声。
大多数时候,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落地窗前。不久前他们还在这个落地窗前疯狂地做爱,费多甚至把自己的尿液都喷到了弗洛的身上,尽管他之后又羞耻而兴奋地将弗洛的身体舔舐干净。
他在落地窗前摆放了一张看上去就十分柔软舒适的沙发,于是弗洛就可以躺在沙发上做他自己的事情,而费多则抱着弗洛,或者让弗洛抱着自己。费多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他所有的事情只有看着弗洛,竭尽全力地爱着弗洛。
弗洛会看书,或者玩游戏,或者去社交网站上看看人类与克鲁族的最新动向。他偶尔会与费多交流两句,会将自己看到的有趣的东西与费多分享。很多时候,费多并不会因为那些新闻而笑出声来,他是因为弗洛……是因为弗洛的笑意,让他也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每当这个时候,他都会感叹弗洛对他的影响力。这甚至都不是什么影响力,这是他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献祭出去之后得到的报偿。
他可以感受到弗洛温暖的体温,以及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融融的暖意。
有时候这样的慵懒会持续一整个下午,或者一整个白天。费多感到时间就像是流水一般,在他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流过了他的指缝。
但是他并不会感到不值得。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意义,反而是陪伴着弗洛消磨的这些时光,才是最有价值的。
只要培育员们不来打扰,那么他们的生活可以永远地这样平静下去。
不过中途出了一点波折。
尽管培育员们知道,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来打扰他们两个,但是在费多即将走出这个状态的时候,弗洛的培育员还是不得不来敲了门。
弗洛去了门口,询问培育员的来意。
费多在卧室里焦躁地来回走动。他知道弗洛只是去询问一下,他知道弗洛一直都是个温柔并且乖顺的人类。他觉得弗洛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。
但是对于此时的育种者来说,理智是无法战胜情感上的惶恐的。
费多怔怔地站在原地,有那么一瞬间,绝望涌上心头。
他一直在尝试粉饰太平,一直在告诉自己,他已经十分满足了,他已经这么久地与弗洛呆在一起了。但是,实际上,他依旧那么地不满意,不快乐。
他想要与弗洛永远地呆在一起。
可是他的身份让这件事情永远都无法实现。即便他已经成为了弗洛认定的育种者
,因为他的反抗者身份,他也不可能跟随弗洛去往他的培育所,即便是他与弗洛都愿意提出这样的申请。
可是……如果当初他不反抗,此时的他也不会遇到弗洛了。
他感到难以为继的痛苦。这样的痛苦更像是一种自我折磨。他同样感到了懊恼,但是这样的懊恼,对于命运给他开的这个玩笑,毫无益处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,很长时间里,他甚至无暇去想,弗洛是否会离开他。他只是拼命地回忆过去这段时间,但弗洛陪伴在他的身边的时候,他们的快乐与温馨。这样的记忆在他反复回味的过程中会逐渐褪色,直到他失去所有能够提供新鲜的、活泼的生命力的方法。但是至少现在,那些记忆依旧栩栩如生。
……但是也就只是这么一段时间而已。
弗洛终究会离开的。
他想。
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。
即便是他不愿意……
可是他无论如何……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弗洛离开他啊!
当弗洛回到卧室的时候,他惊讶地看见费多呆呆地站在房间里,眼神迷茫,泪流满面。
弗洛吓了一跳,他连忙拥抱住了费多,亲吻他的脸颊与嘴唇,柔声说:“多多,你怎么哭了?”
费多慢慢眨了眨眼睛,看向他。
弗洛的声音甜蜜而温柔,轻声哄着他的这位脆弱的育种者:“不要哭啦,多多。我就在这里,你为什么要哭呢?”
他说他就在这里……这让费多的鼻子骤然一酸,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。
弗洛佯装生气,语气却依旧软绵绵的:“多多!你再哭的话……我也要哭了!”
费多吃了一惊。
他看着这个耍赖皮的配种者,心想,你不是个小孩子了!怎么能用这样的招数!
可是这样的办法偏偏对费多十分奏效,他连忙擦了擦眼泪,生怕自己这些情绪化的产物真的会诱使弗洛哭泣。那样的话,他的心都要碎了。
他从未见过弗洛哭泣的样子。
温柔活泼的配种者虽然总是幼稚得像个小孩子,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费多面前哭泣过。他就像是永远灿烂、永远快乐的太阳,他只是站在那里,只是轻柔地用手指扶过费多的脸颊与眼角,费多便感觉自己的悲伤与绝望都被这样温柔的配种者给抹去了。
他被弗洛安抚了下来,尽管如此,弗洛依旧不得不抱着费多,无奈地哄着他的育种者。
这样的场景或许只有在这段时间里才能见到,大多数时候,都是费多来安慰挑剔又娇气的配种者。
弗洛的安慰方式是笨拙的,他会说些甜言蜜语,可是更多的软话却都是用软绵绵的、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方式进行的。他说,多多要是再哭的话,今天他就不吃饭了!
这可让费多怎么是好。
费多只能反过来哄弗洛,说他必定不会再哭了,而弗洛也要乖乖吃饭。
弗洛就笑眯眯地答应了。
他眼神柔软地落在费多的脸上,试探性地瞥了瞥费多的眼睛,然后轻柔地吻了吻费多的唇瓣。他灵巧的舌头慢慢地舔过费多的唇线,力度很轻,然后探入费多的唇齿之间。这样由弗洛主导的吻总是带着配种者天性的温柔与包容,十分矜持,但是却让费多的心宛如浸在温水中一般。
他痴迷地感受着弗洛的气息,不自觉闭上了眼睛,在一片黑暗之中,他仿佛能够触及到弗洛温暖的、关切的、略带着些许的悲伤的情绪。
不要为我难过,弗洛。
费多想。
你要是难过了,我会因为这个而比你难过千万倍。
不要为我难过……弗洛。费多的眼角因此而滑落了眼泪。他慌乱地眨了眨眼睛。他已经答应了弗洛,不再哭了。